注:由于杂志版面的限制,在原文的基础上有所删节。为保持完整性,现特将原文刊登如下:
隆头鹦哥与银色沙滩
一说起美丽的大海,我们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恐怕不是深邃的大海和海中千奇百怪的生物,而是海滨雪白的沙滩:清澈见底的海水,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挺拔的椰子树下别致的小木屋。。。这样心旷神怡的美景,正是无数城市居民梦想的度假地,也难怪时尚的青年男女们都纷纷把美丽的热带小岛作为蜜月的首选。
当我们漫步在小岛上,踏着浪花,走过银色的沙滩,一个疑惑难免会跳上心头:在这些远离大陆的小岛上,这些沙滩是如何形成的呢?
细心比较一下我们不难发现,靠近大陆的海滩颜色和河沙一样是土黄色的,而热带岛屿上的沙滩大部分是雪白的。抓起一把沙子看看,区别就更加明显:陆地上的沙子主要是细小的二氧化硅晶体和石子,而热带海岛上的沙子却是细小的白色碳酸钙颗粒,还隐约可见小块的珊瑚和贝壳碎片。没错,正是粉碎的珊瑚骨骼造就了这些美丽的沙滩,有些小岛甚至整个都是珊瑚礁形成的,这也正是“造礁珊瑚”美名的由来。
那么珊瑚骨骼是怎样变成沙滩的呢?不可否认,大自然的伟大力量是这一变化的主角,日复一日永不停息的海浪和威力巨大的风暴为这一变化提供了主要能量(也正因为如此,在个别火山形成的小岛上会有火山岩粉碎形成的黑色沙滩)。而在那蔚蓝的海面下,也隐藏着另一种制造沙滩的神秘力量----生物分解。
在珊瑚礁附近海域,生活着大量“草食性”鱼类,比如常见的鸚哥魚和雀鯛。他们中有的种类吃海草,更多的则是啃食珊瑚礁上生长的各种藻类。鹦哥鱼就是啃食藻类的能手,他们凭借尖利的门齿,能够轻而易举地把附着在珊瑚礁上的藻类刮下来。在海中潜水或者浮浅的时候,常常能听到这些贪吃的家伙们啃咬珊瑚礁时候发出的“咔咔”声。鹦哥鱼的咽喉部位长有坚固的咽头齿,可以先将咬下来的混杂着藻类的珊瑚礁碎片磨碎,再消化其中富有营养的藻类。所以这些啃食藻类为食的鱼类,肠道中都混杂着大量的珊瑚砂,最终会被排泄到海中。
本文的主角----隆头鹦哥,可以说是鹦哥鱼中最著名的品种。一方面是由于他们独特的外形和庞大的身躯,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长久以来的“恶名”----吃珊瑚虫,破坏珊瑚礁。
顾名思义,隆头鹦哥当然要有一个前额隆起的大头,配上他们突出在嘴外的巨大牙齿,模样儿很有趣。隆头鹦哥体型巨大,能长到1.5-2米,加之喜欢群居,常常形成几十条2米长的大鱼浩浩荡荡游过的壮观景象。
我第一次邂逅隆头鹦哥是在诗巴丹岛的一次夜潜(诗巴丹号称潜水爱好者的天堂,位于马来西亚婆罗洲东部,岛周围就是300米深的海沟,珊瑚礁群落保护良好,吸引了大量鱼类)。我们穿戴好潜水装备从沙滩下水,沿着海沟的峭壁慢慢下潜。夜幕下的大海显得更加深邃和神秘,黑暗从四周笼罩住我们。我们手中的强力潜水手电也只能照到十几米远的距离,再往下就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我们在15米深的水下轻松地沿着峭壁游动,用手电仔细观察礁石上的软珊瑚和各种鱼类。当我随着手电的光亮抬头向上看,突然发现就在我的左上方大约一米处,一条足有1.5米长的绿色大鱼正瞪着我,巨大的门牙就像一把大斧。我本能地往后面躲,看到大鱼没追来才放心。看看周围,原来潜友们也都纷纷发现了大鱼,估计也和我一样吓一跳。好么,原来我们闯到隆头鹦哥的卧室里来了。这一片峭壁上有很多大凹洞,隆头鹦哥晚上就钻进去睡觉。一般是一条鱼占一个洞,如果洞实在大就有两条,足足有十几条聚在一起,还有一只海龟也占据了洞口的一块地方呼呼大睡。这下放心了,我们纷纷靠近观察,碗口大的鱼鳞和脏得发黄的大门牙都看得一清二楚。隆头鹦哥也不理我们,继续睡他们的,只有偶尔被手电的光亮晃到眼睛才不情愿地换个姿势。
回到岸上,导潜告诉我们早上可以看到隆头鹦哥“排队上班”。这样的奇景哪能错过,所以我们第二天天不亮就下水了,埋伏在隆头鹦哥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们。果然,天蒙蒙亮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在发号施令,所有隆头鹦哥一起游了出来,排成一队从我们旁边经过,前往觅食场所。我们赶紧上船追了过去。就在小岛另一边的珊瑚浅滩,这群隆头鹦哥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嚼珊瑚,好似一群长牙齿的收割机。他们的体重可达45公斤,一年要吃掉4.5吨的珊瑚,在啃食活珊瑚的鱼类中高居榜首。他们吃下的珊瑚中的珊瑚虫和藻类被消化之后,已经被粉碎的珊瑚骨骼就被排泄回海里。
说到这里,你一定想到了,我们魂牵梦萦的那些洁白细腻的沙滩,竟然来自隆头鹦哥的排泄物!没错,正是由于隆头鹦哥和其他啃食珊瑚礁的鱼类进食和排泄活动的规律性,他们排出的珊瑚砂对沙滩的形成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那么隆头鹦哥是否就是破坏珊瑚的罪魁祸首呢?观察和研究表明,隆头鹦哥主要的食物是生长快速、一年可以成长10至15公分的轴孔珊瑚,所以虽然隆头鹦哥是大肚汉,也只能吃掉新珊瑚的一小部分。而最重要的是,隆头鹦哥吃掉和排泄出的珊瑚骨骼和碳酸盐,构成了珊瑚礁区碳酸钙循环的主要动力,为新珊瑚的生长提供了充足的养分。同时,隆头鹦哥也和其他啃食珊瑚礁的鱼类一起,每天吃掉大量藻类,防止藻类过度生长,为新珊瑚的附着和生长创作条件。也正因为如此,以隆头鹦哥为代表的啃食性鱼类已经被作为监测珊瑚礁区生态状况的指标性鱼类,啃食性鱼类繁衍正常的礁区,珊瑚生长状况也一定良好;啃食性鱼类减少甚至消失的礁区,就肯定发生了严重的生态问题。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在捕食者和猎物之间维持着神秘的平衡,它们是一个整体,互相依存,共同繁衍。
海中的珊瑚礁区和陆地上的热带雨林一样,都是地球上生物多样性最高的地区,是无价的生态宝库。近年来由于海洋的严重污染和人类在珊瑚礁区疯狂的破坏性捕捞,珊瑚的生存环境已经危机四伏,最近观察到的大量白化死亡的珊瑚就是一例。而珊瑚一旦死亡,珊瑚礁区的生物就失去了依靠,如同被砍伐殆尽的热带雨林,紧接而来的就是礁区物种的大量死亡和整个珊瑚礁区生态系统的毁灭。保护海洋,保护珊瑚礁区,已经成为摆在热爱海洋和关心生态保护的人们面前的紧迫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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